键盘敲下极后一个句号,已是凌晨三点。我推开椅子站起身,习惯性地走到窗边,点燃了一支烟。窗外的城市早已沉睡,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,像守夜的卫兵,在寂静中投下昏黄的光晕。就在这片万籁俱寂中,一段早已模糊的旋律,毫无征兆地在脑海里响了起来,是那种粗糙的、带着电流杂音的MIDI音乐——那是传奇私服的登录界面音乐。紧接着,一股灼热的气息仿佛穿透了十年的光阴,扑面而来。那是火焰的气息,是比奇省矿洞里,我用法师学徒稚嫩的手掌,榜首次笨拙地画出的那道火墙。
初识火墙的震撼
那大概是我大二的一个周末,在同学的怂恿下,我下载了一个奇怪的客户端,注册了一个名字现在看来无比中二的法師账号。穿着那身寒碜的布衣,手握乌木剑,我在骷髅洞里艰难地砍着骷髅,看着战士兄弟们挥洒汗水,看着道士带着骷髅宝宝悠然自得,心里多少有些羡慕他们的直接与安逸。直到那一天,我攒够了钱,终于买到了那本薄薄的、却仿佛有千斤重的技能书——火墙。
在毒蛇山谷的入口处,我对着空地,紧张地按下了F8键。只听“轰”的一声,一道炽热的火焰之墙凭空出现,扭动着,咆哮着,将地面的绿草瞬间化为焦土。那一刻的震撼,无法用语言形容。那不再是简单的疾光电影或爆裂火焰,它是一个领域,一个由我创造、受我支配的火焰领域。我像个孩子一样,兴奋地在自己创造的火墙里穿来穿去,看着血量一点点下降,心里却充满了拥有神祇般力量的狂喜。我知道,我的传奇,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。
蜈蚣洞里的火墙盛宴
真正将火墙运用得出神入化的地方,是蜈蚣洞。那里怪多、密集,且移动路径相对固定,是法师的天堂。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:我引着一大群张牙舞爪的蜈蚣、钳虫,在狭窄的洞穴通道里奔跑,耳机里是怪物们甲壳摩擦发出的窸窣声,混杂着我自己的心跳。算准时机,一个转身,手指在键盘上优雅地划过一道弧线,快捷键上的火墙术精准地落在脚下。
一道,两道,三道……火焰如同有生命的红色藤蔓,迅速在我面前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。怪物们嘶叫着冲进火海,头顶不断冒出鲜红的伤害数值,那“滋滋”的灼烧声,成了四海上极动听的交响乐。我则闲庭信步般站在火墙之后,偶尔补上一道火墙,或者用雷电术点杀那些侥幸冲出来的残血怪物。经验值像开了闸的洪水,哗啦啦地往上涌。那种感觉,与其说是在打怪,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华丽的收割,一场由我主导的、火焰的独舞。那些年我们在传奇私服放的火墙,烧的不是怪,是再也回不去的青春。 那时的快乐,简单、直接,却又无比浓烈。
石墓阵中的火墙华尔兹
若说蜈蚣洞是火墙的入门试炼,那么沙巴克城的石墓阵,就是火墙艺术的极高殿堂。那个迷宫般的猪洞,尤其是布满红黑野猪的七层,是危险与财富并存的代名词。组上一个道士,再拉上一个扛怪的战士,我们这个小队就能在石墓阵里待上一整天。
战士用野蛮冲撞顶开怪物,道士的毒粉与治愈术光芒交织,而我的舞台,便是那满地滚动的楔蛾和哼哼唧唧的野猪。我像一位在刀尖上跳舞的舞者,在队友的保户缝隙中,用火墙画下一个又一个炽热的圆圈。野猪们在火海里痛苦地打转,楔蛾扑闪着翅膀想要近身,却被持续不断的火焰烧成灰烬。爆出的药水、金币,甚至偶尔一件令人心跳加速的装备,都成了这场华尔兹极好的点缀。我们背㸆背作战,不需要太多言语,一个手势,一个走位,就能明白彼此的意图。那种默契与信任,是虚拟四海馈赠给我们极宝贵的礼物。
后来,我们都毕业了。为工作奔波,为生活忙碌,那台老旧的电脑,那个存着私服登录器的文件夹,渐渐被遗忘在角落。我也尝试过玩一些画面精美、玩法复杂的新的网游,但再也找不到那种纯粹的心流体验。屏幕上的技能特效再华丽,也抵不过记忆中那道简单、甚至有些粗糙的火墙所带来的温暖与满足。
烟已燃尽,冰冷的窗玻璃映出我有些模糊的倒影。我回到电脑前,鬼使神差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私服名字。它当然早已不复存在,就像我们的青春。但我知道,那道火墙从未熄灭。它一直在我记忆的某个角落,静静地燃烧着,温暖着每一个像这样深感疲惫与孤独的深夜。
那些在键盘上敲击的夜晚,那些被火焰照亮的虚拟四海,早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。我关上电脑,房间里重新陷入黑暗。但闭上眼,仿佛依然能看见,那个穿着恶魔长袍的法师,依然年轻,依然不知疲倦,在蜈蚣洞的深处,用火焰画着极绚烂的图案。